为保证器官捐献的公平、公正、公开,器官捐献协调员需要见证器官捐献摘除手术的全过程。手术前,协调员会念出捐献者的名字,随后所有人后默哀致敬。这样特殊的告别仪式,佟鑫在过去3年里经历了80余场。有80多位患者在逝世后成功完成了器官捐献,其中年龄最小的有捐献者仅5岁。
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对佟鑫的采访↑↑↑
“病人希望,在他(她)去世后,把能用的器官捐给别人。”
这是佟鑫工作三年来最常听到的一句话。
24小时随时待命、陪同捐献者的家属办理捐献手续、在手术室陪患者走完最后一程,成了佟鑫生活的重要内容。
1 | 初心
佟鑫,南京医科大学2014级遗传学硕士研究生,师从程雁教授和俞婷婷老师。俞婷婷老师对她的影响很大。“俞老师待人温和,她让我时刻保持一颗感恩善良的心,不求回报地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助他人。”
2017年,硕士毕业之后,佟鑫在北京友谊医院成为了一名器官捐献协调员。
器官捐献协调员,这个职业并不常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,读书时的佟鑫也了解的并不多。但毕业之后的佟鑫,怀着救治患者、减轻病痛的期望进入医院,她无奈地发现,有些情况下,医生也束手无策——一些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,如果等不到合适的器官,在ICU,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逝去。
“有个特别小的孩子,才几个月大,由于胆汁淤积,浑身发黄,痛苦到没有力气,哭声呜呜咽咽,到现在想起来,都会揪心地痛。”佟鑫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就要经历这样的磨难,只能期盼不幸中的幸运降临。
漫长而痛苦的等待,小朋友终于等来了适配的器官。看到被治愈的小朋友虚弱但是安详的睡脸,佟鑫找到了实现自己初心的道路,自此义无反顾,走上了专职器官捐献协调员的岗位。
2 | 特殊的告别仪式
工作多年,最让佟鑫难以忘怀的,是一位哭着找她要捐出儿子器官的母亲。
因不幸遭遇车祸,重度颅脑损伤且全身多处骨折,在与死神抗争了两周后,医生无奈宣布患者已经处于“脑死亡”的状态。在医学上,已经符合了“潜在器官捐献者”的条件。而器官捐献协调员们会主动向“潜在器官捐献者”的患者家属去沟通是否愿意捐献。
但这次,这位母亲主动找到了佟鑫。
“儿子以前说过,如果有一天不幸去世,想把器官捐献给需要的人,现在他已经醒不过来了, 我想帮他实现最后的心愿。”
这位母亲怀着悲痛,向佟鑫问捐献的流程和方法。佟鑫听后立刻投入工作,经过专家组评估,这位患者的肝脏、双肾、心脏和双眼角膜都符合捐献条件。患者的母亲很快签好了字,佟鑫陪同她去见了儿子最后一面。
最后,这位患者的器官和组织,让四位等待移植的患者重获新生,两名患者重见光明。在他的心脏成功移植到另一名患者体内之后,手术医生向佟鑫发送了一小段视频。
视频里,那颗心脏在另一名患者的体内有力地搏动着。看到这段视频的患者母亲,流泪和佟鑫说:“这是我儿子的心脏,它还在跳,我的儿子还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啊!”
佟鑫说,某种意义上,她也算是陪着这些患者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。
3 | 每一次都在与时间赛跑
自从当了协调员,佟鑫一年四季总穿着运动鞋、牛仔裤,背着十几斤重的背包,里面装着器官捐献时所需的材料、身份证明材料,甚至还有随时换洗的衣服。夏天,还会带上随时擦汗用的白毛巾。
“必须快一点,再快一点,才能跑赢死神。”佟鑫说,不是简单的家属点头后医生就能立刻开始手术,整个过程非常严谨。
直系亲属的一致同意,包括患者的配偶、成年子女和父母同意,才能完成捐献,如果家属意见不一致,捐献工作只能停止。家属同意后,需提供相应的关系证明。佟鑫曾遇到一例老家在云南的捐献者,父母从云南赶来后发现缺户籍关系证明,佟鑫又陪着两位老人从北京赶到云南,开好证明,再从云南火速回到北京。
如此奔波,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两位老人却毫无抱怨,意志坚定,这令佟鑫肃然起敬。“家属和捐献者,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,由衷地敬佩这些捐献者和家属。”
此外,对捐献者的身体进行评估也是捐献协调员需要做的事。
“曾有一位因颅脑外伤而导致脑死亡的患者,家属都签好字了,结果医院检查时发现患者其他部位有肿瘤,只能放弃捐献。”佟鑫提到,作为器官捐献协调员,不仅要对捐献者负责,也要对接受者负责。
“器官移植手术有严格的要求,人体死亡后器官允许缺血的时间有一定限制。”所以,佟鑫的工作,就是要和死神抢时间,“错过一秒,也许一个等待移植的患者就要错过一生。”
从发现一例潜在器官捐献者,到最后顺利完成器官移植,平均周期在4天左右,受各种因素影响,潜在的捐献者中,最终能够成功完成捐献的人,大约只占三分之一。
4 | 给予更多的理解和安慰
2015年1月起,死囚器官移植被废止,中国公民逝世后器官捐献成为我国器官移植唯一合法来源。
“24小时待命,连夜奔波,都不会让我觉得很难,只是见到器官捐献者家属,看到他们伤心的样子,才是最难的。”面对经历了丧亲至痛的家属们,提出器官捐献,在我国目前不算一件易事。
2017年入行的佟鑫坦言,在与患者家属的沟通上,也遇到过阻碍、不理解、拒绝沟通、扭头就走的情况。但近年来,愿意和主动来与器官捐献协调员沟通的家属也越来越多,很多时候,佟鑫只需要向他们讲解政策和程序即可。
无论是同意、拒绝、犹豫、沉默还是反悔,她都只是默默等待着他们。
在捐献结束后,佟鑫依然会和他们保持联系,她的微信好友列表,几乎都是捐献者家属。“他们当中很多人,一直很难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。”所以她也常会给家属们打打电话,聊聊近况,告诉她们逝世者的器官,正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焕发生机,作为家属的他们,也要坚强地活下去。
见证太多死别,佟鑫身上却见不到任何消极情绪,她工作中最有成就感的时刻,是有些家属在器官捐献完成后还主动向她道谢。
佟鑫早早填好了人体器官捐献志愿表,她说,器官捐献协调员的职业她会一直坚定不移地做下去,也希望未来有更多人能够加入到器官捐献的行列里来。
"器官捐献是生命的礼物,是生命的延续,让别人接替我们好好地活下去。"
文字 / 人民日报 彭浩然 丁宇舟
视频 / 人民日报
图片 / 由受访者提供
编辑 / 田天